今年三月，惊闻我十分敬重的老领导，原自贡市委常委、市委农工部部长、市政协第九届副主席孙乃雨同志病逝，悲痛万分。

不知为什么，春节前曾突然想起了老领导，离开自贡十多年了，他老人家快九十了吧，他还是那么健旺吗？由于当时自己的喉炎发作声音嘶哑，就想等嗓子好点了打个电话过去问候一下。万万没想到，这一“拖”，竟天人永隔！

“近泪无干土，低空有断云”。追思故人，四十三年前的往事浮现在眼前……

1977年，我从标准件厂调到市农机局政工科，做群团工作。78年夏天，市委农工部政工处处长徐大姐来局里，特意走到我办公桌前，吩咐我写一个简历给她，离开时留下了一个亲切又带点神秘的微笑。

几天后，我得到通知，调市委农工部办公室当秘书。

那一年我23岁，懵懵懂懂地跨进了市委机关大院。

市委机关大院亦称“北苑”，始建于1935年，是旧“川康盐务管理局”办公地。占地150余亩，里面绿树掩映，曲径通幽，建有多栋小洋楼和一栋大办公楼，是四川少有的园林式办公区。

市委农工部就设在其中的一栋二层小洋楼里。

孙乃雨同志时任副部长，分管办公室、政策研究处等多个处室。正值壮年的他气宇轩昂，英姿勃发，讲一口泰兴普通话，加上白里透红的肤色和天生一头卷发，典型的江苏美男，与我想象中的搞农村工作普遍皮肤黢黑的“泥腿子”领导干部外形反差挺大。

报到后正好遇上开全体干部大会，我找了个角落坐下。孙部长说，小刘，你去打点开水。我答应着，慌忙提了两个暖水瓶往几百米远的锅炉房走，那时整个机关大院喝开水就靠那个锅炉房。

我吭哧吭哧地把几个暖瓶都打满，还没坐定，又听见孙部长声音：小刘，去把笔记本和笔拿过来，做好记录。

原以为“秘书”就是坐办公室写文章的，未曾想还要打杂，有点郁闷。

会散后，我的顶头上司办公室主任老余给我上了堂“秘书”课。概而括之，秘书的主要职责是协助领导人处理综合情况、调查研究、联系接待、办理文书和交办事项。他还告诉我，孙部长是西南服务团的南下干部，当年的青年才俊，曾经是市里提拔的最年轻的副部长，领导经验丰富，我们都要好好向他学习。

1978年，正值改革开放之初，百废待兴。农业作为国民经济的基础，改革更是首当其冲。农村工作部门压力巨大，繁忙程度不言而喻。

作为新兵蛋子的我，只能踏下心来，边干边学。从参加部务会做好会议记录开始，到参与起草各种文件和领导讲话、组织筹办一个个农村工作会议、跟随领导一次次下基层搞调研，寻找农村改革新思路，增收致富新途径……

挖空心思地撰写文稿，日复一日地挑灯夜战，骄阳似火的田边调研，应接不暇的“领导交办”。理解的要执行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。市委机关发出的文件，容不得半点差错，秘书工作责任重大。

1978年到1988年，我在农工部度过了紧张而又忙碌的十年。

敬爱的老部长，您可知道，在您手下工作的十年，是我参加工作四十余年中最苦最累的十年，您对工作要求的“严苛”，让我们时常有“如临深渊，如履薄冰”之感，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
敬爱的老部长，您可知道，在您手下工作的十年，又是我“痛并快乐”、收获最大的十年。我有幸遇到了您这位好领导、好师长，您的言传身教，润物无声，为我之后的人生道路指明了方向。

我永远也忘不了，当我们工作中遇到困难，特别是有时为上级代拟的文稿被“打”回来重写时，您不是责备，而是和我们一起讨论修改，字斟句酌，重要的地方还亲自撰写。您教导我们，要反复学习和领会党对农村工作的各项方针政策，站在全局的高度观察思考，才能为市领导当好参谋和助手。

我永远也忘不了，在那论资排辈的年代，您力排众议，敢作敢为，不拘一格，提携青年。您常说，要让马儿跑，要让马儿吃草。您还主动为我们年轻人解决住房等生活困难，让我们无后顾之忧。您顾全大局，举贤荐能，使农工部成为了输送干部的摇篮。在您手下工作过的不少年轻人，先后都走上了各级领导岗位，挑大梁，担重任。

我永远也忘不了，1984年，您已是市委常委兼农工部长，工作更加繁忙。在部里最缺人手的时候，您毅然同意了我去参加成人高考并脱产学习的请求，这不仅圆了我的大学梦，更是让我得以较系统地学习了党政干部管理知识，为后来从事管理工作打下了良好的理论基础。当我向您汇报学习成绩年级第一被评为“优秀学员”时，您高兴地说：“你为我们农工部争了光！”

我永远也忘不了，1986年，您派专车送我到荣县龙潭区挂职锻炼，让我把学到的理论知识与农村基层工作的实际相结合，令我受益匪浅。其间，您还对农口各局打招呼，要支持下派干部的工作。在您的关怀下，龙潭区旭水河两岸建成了千亩水土保持林，至今仍在发挥着作用。蔡佳乡的立体农业稻鱼丰产片试点喜获成功，时任省长蒋民宽同志亲临视察，并在蔡佳乡召开了全省立体农业现场会。

我永远也忘不了，2001年，您步入古稀之年，老部下们商议着为您举办一场寿宴，您坚决反对。并约法三章“不请客，不收礼，不张扬。”最后经余主任再三恳求，你才勉强同意我们陪您在一个简陋的农家小院小聚片刻，品茗叙旧，把茶言欢。那珍贵的合影，如今已成永恒的纪念……

回首那十年，仿佛一直有一双无形的大手，在牵引着我；有一个巨人的肩膀，在托举着我，让我在摸爬滚打、千锤百炼中，自强不息，去努力完成从一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到独当一面的管理者的蜕变。

敬爱的老部长，您就是那双大手，那个巨人的肩膀！

“有您指引，使我能登上高山；有您指引，我力挽大海狂澜；有您指引，我是如此坚强；有您指引，使我超越自己。”

敬爱的老领导，您是我心里永远的高山！此生，感恩有您！如果有来生，我愿再做您的部下。

写于2021年9月

（作者：原自贡市人民政府副市长、四川省档案局<馆>副局<馆>长、正厅级巡视员）